树海之所以被称作树海,更重要的是它的神秘。
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之中,暗藏着无数的杀机和危险。
这里的魔力充盈到就连树干上的苔藓都可能变异的地步。
而在这片树海的深处,沙伽二人所朝着的北方,那被雾气所缭绕的森林里,从来就不乏冒险者的身影,但最近一百年来,还没有人能成功突破这个迷宫。
作为活了几百年的骨灰级老太婆,除了自己的队伍以外,沙伽也只是知晓另一位从中走出的勇者。
他的名字无人知晓,只知道他是教会的第24任神官,他的能力是预知,所以在他的手记中,记载了他到达森林深处的所见所闻:
「……任何迷宫都没有办法困住我,这里也不例外!依靠着我的能力,我终于走到了这片森林的中心!
我看到了一座遗迹……和茵普兰卡的祭坛很像,但它有一座大门,大门的前面有手臂粗的藤蔓,虽然一动不动,但我总感觉它就要活过来一样。
还有,那些石像,虽然一动不动,但我总感觉它们在盯着我。
……
树和藤蔓简直就像是活过来一样,就算他们影响不了我,但我也杀不完它们。
迷雾森林的后面,简直比大陆任何地方都危险!」
沙伽回忆着手记的一字一句,作为一名大魔导师,她早已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。
不过,在到达那里之前的路途远飞一帆风顺。
「等一下。」
沙伽忽然停下了脚步,远处忽然传来了稀稀拉拉的声音,她抬起手,用魔法做了一个类似于眼睛一样的东西,投向空中,待它越过树顶以后,沙伽开口:
「前面有一窝食人魔。」
「什么?」
「一种高大的食人魔兽,会使用工具,这一群畜牲身上穿着生锈的盔甲,手上有剑,估计杀了不少人。」
「那么,杀了他们不就好了?」
「不,杀了他们固然简单,但动静太大也会引来其他魔兽,那时候就麻烦了……像昨天那样也麻烦不是吗?」
「……只是费点时间罢了。」
「不不不,这是必要的谨慎!」
多年的经验让沙伽不敢大意,就算是自己已经到达了顶峰。
毕竟,她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血淋淋的例子了。
接下来,莉莉安就跟着沙伽绕路,一直绕到了最近的灌木丛中,刚好能够看清楚食人魔的行动。
不看不知道,这一看,吓得莉莉安脸色大变:
「它们……在吃什么?」
在那群食人魔中,块头最大,后背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的家伙正在啃着某种生物的大腿,未被啃食的部位上隐约能看见破损的布料。
「一个月前,我听说这个小镇雇了一伙人去讨伐森林里的食人魔,之后便没有回来。」
「也就是说……」莉莉安瞳孔收缩,握紧了拳头。
「总会有的事。难道说你害怕了?」
「……只是觉得很野蛮罢了。」
她确实是被吓到了,不自觉地发抖,不知是恐惧,还是愤怒。
「这些家伙可不是什么好鸟。这些倒霉蛋的装备可不差,可还是栽了。」
「……你能轻松杀了他们吧,我可以看出来。」
「嗯,在这里等我。」
话音刚落,她便只看见沙伽的残影了。
紧接着,一阵强风呼啸,不知是剑气还是魔法,顷刻间卷起了几颗兽头,伴随着喷洒兽血的身躯落在的地面上。
短短数秒之内,手下们就丢了性命,那食人魔的首领这才反应过来,它仰天大吼一声,眼神迸发凶光,紧接着,它全身的肌肉膨胀起来,把穿着的铠甲都撑开变形了,然后提起篝火旁的巨剑,捕捉着敌人的方位——
找到了!原来沙伽早就站在了它的跟前,它愤怒的吼叫一声,然后用嘶哑的声带挤出一句:「……吃……吃掉……你!」
巨剑如山岳一般坠下,沙伽没有丝毫行动,只是提着长剑简简单单地格挡!
轰!
这碰撞所带来的冲击力让地面都为止一震,周围的树木因此而抖动,食人魔的栖息地已经是一团糟,远处观战的莉莉安更是被气浪逼得捂眼。
「这……我是不是该出手帮帮她?」
可正当她准备抬手的时候,只听见食人魔一声闷哼,那足足有三米高的怪兽居然已经全身迸血,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变形了,脸上保持着生前怒目圆瞪的状态盯着沙伽。
周围,遍地尸体。
沙伽将手上的剑满是裂痕,她随手一扔,插在了不起眼的地上,然后在食人魔的营地里捡了一把剑。
「绿萝小姐,你这是……」
「哎呀,我都没注意你过来了。我可真是……玩过头了,还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。」沙伽故意这么说,事实上,她是看到莉莉安刚才吓成那样才这么做的,目的就是为了让莉莉安信任自己。
事实上,在平时,这些畜牲一样的家伙根本没有出场的机会。
「那、那要怎么做?」
「不用担心。不过,现在已经快要天黑了,我们就在这里扎营,等天亮了在行动。」
「营地?在这里?!」
莉莉安看了看周围,那死掉的食人魔不说,营地里的人骨更是令她作呕。
从她的穿着来看,她应该也是从事神圣的行业,从小便只见识到了世界的光明一面,没有见识过这样残酷的事。
沙伽坏笑着挑逗她:「怎么?如果害怕的话也来不及的喔,毕竟现在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。」
莉莉安左顾右盼,脸色不断变化,最后勉强地点了点头:「没事。就按你说的办。不过明天我希望能早点出发,我不想再在这地方待一个晚上了。」
沙伽满足地点了点头,抛开其他不说,莉莉安这几分钟内的反应真是满足了沙伽。
莉莉安提议,为这些死去的冒险者们立一座坟。
在这之后,莉莉安才感觉好了一些,忽然问:「说起来,你好像除了一把剑,什么也没带吧?要怎么扎营?」
「这个好办。」
接下来的所作所为,让莉莉安永生难忘。
她看到沙伽将食人魔的皮用魔法剥了下来,又用手起刀落将周围的树砍光,搭了一个小屋。她将兽皮披在了地上,将树叶盖在屋顶,然后,在屋里点了篝火,说:「就靠着几个木墩睡吧,我可以让这些火烧一个晚上不灭。天已经黑了,早点睡吧。」
莉莉安心慌地低声:「你,你没有闻到一股怪味儿吗?」
「味道?嗯……哦,是皮上面的血腥味儿和膻味,这没办法,毕竟这些大块头刚死没多久,将就一下吧!」
「这……好吧……」
对于沙伽来说,这种生活早就是日常了,常年在大陆奔波的她习惯了各种艰难的环境——但莉莉安却不行。
「果然,她应该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吧!」沙伽没有别的意思,甚至还有点怀念这种反应。
毕竟她当初也是男爵家的千金,虽然胆子不小,但还是对恶心的东西有些抵触的。
……
树海深处
莉莉安和沙伽一路披荆斩棘,虽说费了些时间,终于,她们逐渐感受到了周围的树林起了雾,原本清晰可见的道路变得模糊不清。
随着不断深入,这雾气愈发浓郁,即便是沙伽,也没办法分清方向。
如果用从飞到空中观察的话,这里是灰蒙蒙的一片,根本无法分清道路。
「看来,我们已经走进树海的迷宫了呢。莉莉安,你还有力气吗。」
沙伽得脸上未见一丝疲倦,莉莉安擦了擦汗,勉强地笑道:
「嗯,那是当然。按你之前的说法,走出这个迷宫,就离我们的目的地不远了吧。」
「别说的好像我们很轻松就能走出去一样……我们已经在这里徘徊半个多时辰了!」
莉莉安没有回复,她所关注的,并不是迷宫本身,而是潜藏在迷宫中的,别的东西。
「好痛苦……好痛苦!」
起伏不断的声浪带着痛苦的感情穿入她的耳中,从模糊的呻吟,逐渐变得清晰……
「人类……我好恨……可恶的人类……」
「来吧……来吧……一起留下来吧……」
「神啊……为何如此不公……」
「为了……帝国……」
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,在人的耳边回荡,阴森、恐怖、悲哀、烦躁。
这些游荡的灵魂身上充满了怨恨与迷惘,他们想要将闯入者的灵魂也拉出,和他们一起永远地留在这座森林里。
而莉莉安身上,似乎有些独特的气息,能让他们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慢慢涌来。
雾愈发浓郁,随着能见度的降低,就算是沙伽也已经丧失了方向。
她犹豫再三,叮嘱道:
「你在原地别动,我去树顶看看。」
她尝试着飞向空中,可那树顶又好像远在千里,怎么样也到不了树顶……反而,在她落地了以后,便没有了莉莉安的踪影。
「喂!莉莉安小姐,能听见吗?」
没有回应。
难道是被亡灵带走了?但这不可能,莉莉安的身上有一股神圣的光环,亡灵和幽灵是不可能接近她的。
亦或者,陷入幻境的,是沙伽自己?
她保持着冷静,尝试着催动魔力解开幻象,可却没有任何反应。
对于沙伽而言,树林中若隐若现的亡魂们她是可以看见的,但却无法听懂它们的声音。
她眼神发狠,抬起手。
霎时间树林中圣光大盛,一股神圣的力量宛若暖流,宛如缠绵的溪水向外辐射。
圣光迸发,亡魂们发出痛苦地哀嚎,身体被拉扯,仿佛有一股吸力自沙伽而来。
可是,那些本该因此超度的亡魂却不受召唤,甚至反抗起来,周围顿时狂风大作,仿佛要把沙伽吹出这里!
「难道说……」
沙伽迅速收了圣力,心有余悸地放下手。看来来硬的是不行了。
「眼下,还是先弄清楚方位再说!」
沙伽抬起手,魔力犹如飞蝶萦绕在她的指尖,在短暂的吟唱过后,手指落在地上聚成一根根箭头。
「果然这种小把戏没法破解这个远古的魔阵啊……」
她不是没有想过使用暴力的手段来破坏这个森林,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?如果因此再也进不去秘境,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?
她的余光自然也瞥见了森林中若隐若现的白色人影,不由得唏嘘:
「游荡的鬼物吗……无论生前是如何,死后也是平等的。说到底,死亡以后,到底是一片空白吗?死亡真的令人恐惧吗?活着又一定更好吗?」
望着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,她不禁在心中发出了感慨。
就在这时,在不远处的树林中,若隐若现出现一个人影。
「莉莉安?」
沙伽快速接近,可那人并不是莉莉安,或者说,他的面孔,让沙伽瞬间瞳孔收缩。
「真是好久不见,小沙伽。不止三百年了吧?你还记得我吗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