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们终于来到了迷雾森林之中,可眼前的景象,让沙伽都惊呆了。
「这里……确实是迷雾森林……可为什么……」
阳光明媚,清风微拂,金光透过树荫洒入林间的景色,沙伽目瞪口呆,因为不久之前,这里还迷雾缭绕。
「我说,你没带错路吧?」
吉普森皱着眉头问了一句。
沙伽摩挲着这些奇形怪状的树,笃定道:「绝对是这里没错,你们看这些树的形状,和我们身后的森林完全不同,这就说明我们已经来到了迷雾森林的地界当中。至于为什么雾散去了,我也不清楚,我想还得等我们到了遗迹才知道。」
「哦?你也是为了遗迹来的?」吉普森挑眉。
劳伦迪乌斯说:「别误会了,吉普森,绿萝小姐是来对遗迹进行文献和建筑调研的,和我们的目的不相干。」
「好了好了,既然没有迷雾,那么里面的危险应该也没有了,怎么说也是件好事。」
话虽如此,可如果迷雾消失了,那她的那些老队友们,不也消失了吗?
虽然这也算完成了承诺,可就这么突然就结束,沙伽有些怅然若失,那股孤独的感觉又涌上心头。
他们一路前进,终于从不远处的林荫中,看见了那座被树藤所缠绕着的秘境入口。
劳伦迪乌斯对照着手中的画像,激动地颤抖起来。
「果然……剑皇大人的情报不会有误,在这座树海的深处,真的有传说中的秘境存在!」
吉普森却不以为然,他对此行并不是很感兴趣,只是当个工具人而已:「然后要做什么?哦,老头儿说能进去就进去,你知道怎么进去吗,劳伦迪乌斯?」
「那里——那里好像有传送门一样的漩涡——不过还是不要贸然前进为好。」
「进去吧。都走到这个地步上了,婆婆妈妈的算什么男人?」
甲胄的摩擦声在这空旷的场景内格外刺耳,吉普森渐行渐远,劳伦迪乌斯叹了口气,也跟了上去,不过他突然注意到沙伽不见了。
「绿萝小姐?你去哪儿了?喂!」
沙伽忽然就不见了,他惊疑地环顾,就在这时,肩头忽然被拍了一下,他警惕地一缩,只听:「怎么了?走啊。」
劳伦迪乌斯尴尬地点了点头,也没多想,快步跟了上去。
事实上,沙伽刚刚偷偷去唤醒了自己的本体,在本体苏醒的瞬间,那道剑意也随之消散。
「这里好像有石像!小心!」
前方传来了吉普森地声音,沙伽早已知晓,所以并不多么吃惊,但他俩就警惕地拉开了距离。
石像,或者说「森之守护者」,仍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态,一动不动——可那颗充满魔力的眼球,不知何时,已经如野兽一般锁定了来者。
他的身后是秘境的入口,那漩涡覆盖着一层陌生的结界。
「侵入者……」
它终于动了,霎时间大地震颤,那座绿色的小山缓缓挺直了他的身子,沙伽众人如临大敌,在它完全站起以后,那遮天蔽日的姿态带来无穷的压迫感。
石像,宛如地上的神祗,低吼着:「人类,擅闯精灵之乡,还不速速离去?」
沙伽眯了眯眼,这石像说的是大陆通用语。
「居然还会说话?看来,要进入那什么秘境的地方,非要打到你这笨家伙不可了——!」
话音未落,吉普森刚准备突刺,忽然脚下的地板破碎,数根腕粗的藤蔓破土而出,在缠住他的双腿之前——
他挥动那锋利异常的猩红大剑,将藤蔓如砍瓜切菜一般斩断。
不消半刻,这座神殿的地面被藤蔓——不,这俨然是一座森林,它们挺拔着强韧的生命力,将过道的古老的雕像顶翻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原本庄严的古代遗迹,瞬间变得破碎,与这拔地而起的树海融为一体。
四周都是高大的树,在树与树之间的缝隙中,石像眼中的红光穿过树林,每一次前进都颤动大地,很快,他与众人的距离越来越短。
吉普森气势暴涨,握紧了大剑,上前:「劳伦迪乌斯!你不要出手,我来对付他。」
红光一闪,伴随着几道猩红色的剑气,一切阻碍皆化作碎片。树藤还在破土而出,他步伐如雷,躲避的同时给予几次犀利的斩击。
阻挡他的一切都化作了切面平整的碎片。
剑气倒腾,形成了一柱旋风,吉普森那狂傲不羁的身影从中破空而出,紧接着剑刃切割的声音传来——
石像两边,那无坚不摧的双臂,如切豆腐一样被切开。
吉普森笑意大盛,这干脆且霸道的剑术水准,正是他狂妄的依托。
他确实是天才,再此等光景下,他轻蔑地举起了剑:
「这就是你的死法,知道吗,魔偶?」
不过,这份狂妄,也是阻碍他继续前进的因素。
巨剑再次如山猛坠,石像颤抖着,地上的断臂忽然动了起来,吉普森并未发觉,但劳伦迪乌斯看见了,他高声喊道:
「等等,吉普森!不对劲!快后退!」
可来不及了,断臂已至,即便他在极限反应下向下躲开两面夹击,可那双臂顺势向下锤击,吉普森躲闪不及,只得举剑格挡——
金属与石像的碰撞,发出刺耳的嗡鸣,吉普森被震得脑袋晕乎,他眼睛瞪大,强行稳住了气息,用最大的力气挣脱开来,向后退去。
反观那诡异的独眼巨人,断口突然冒出无数如丝的藤蔓,两只断臂完好如初。
「可恶……这个诡异的东西!」
「等等,别冲动……」
劳伦迪乌斯来不及阻拦,吉普森又猛喝一声,提着剑再冲上前去。
鲁莽,是要付出代价的。
地面忽然破开,无数藤蔓破土而出,就像是一条河流,不断向吉普森蔓延。
吉普森猛地一挥,猩红色的剑气瞬间将这些如长枪一般的藤蔓切碎,可那藤蔓的碎片,有化作了无数的尖刺,如暴风骤雨一般袭来——
忽然间雷光一闪,这些尖刺顷刻间化作灰烬,与此同时,吉普森的体外多了一圈厚厚的冰镜——不过看来没有必要了。
「哦,那是,光剑吗?」
劳伦迪乌斯默认了,只是收起剑返回到吉普森身边:
「多谢了!绿萝小姐!」
「举手之劳而已。接下来就我来对付这个大块头吧。」沙伽轻描淡写地说。
吉普森不甘心地开口:「小心……总而言之,小心!」
劳伦迪乌斯默默地看着沙伽上前,心里想:
「虽然没来得及,但也可以看出埃蒙罗德小姐魔法水平的高深。这种水平的防御魔法也能信手拈来,恐怕早已经是上级魔法师的水准了……那位大人的后代,果然也非浪得虚名……」
短暂的沉默过后,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炼金药,给吉普森喂下。
沙伽不会治愈魔法。虽然她是辅助魔法师,不过恰好不擅长治愈魔法。
她考虑了一下,决定不拔剑,要是让吉普森看到了,估计日后有些麻烦。
她伸手向前,眼神平静:
「先清一清周围的杂草吧。」
魔力涌动,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压缩了一般,片刻过后,几声冲天的历啸升起,那是龙吟声——魔力释放,这时候,以沙伽的掌心为基准,足足有两人高的术式编制而成,其上有无数晦涩难懂的咒文,那是用魔力篆刻而成的咒语。
「吞噬一切吧——」
几条沐浴火焰的巨龙钻出,于森林中辗转腾挪,所到之处寸草不生——但这只是暂时的,这些被火焰吞噬的植物,在下一个时刻便开始重新生长,顽固不堪。
「原来如此,看来得干掉主心骨。」
火龙咆哮着扑向了石像,它们张开大口,吞噬了巨人,身躯缠绕在石像的身上,燃起熊熊烈火——原来,这石像是由植物构成。
不消片刻,巨像的便轰然倒塌,四肢灰飞,躯干紧缩,尽管那诡异的恢复力依旧在发挥作用,可这是沙伽全力的火系上位魔法,杀伤力无与伦比——
「怎么回事?」
劳伦迪乌斯惊奇地发现,那石像的外壳被燃烧殆尽之后,竟然留下了一个人形的身躯!而就在身躯的脚下,一团紫色的光球正发出柔和的魔力波,其中的魔力密度非同小可,就连吉普森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压迫感。
「人……人类?这是什么魔法?」
沙伽思考片刻,推断道:
「我涉猎过几本古代文献,里面记载了一个远古时代的魔法——我从一个古籍上了解到,在古代的精灵族中,有一种能将人的灵魂和身躯永远奴役的封印魔法,只要灵魂没有消散,魔力便不会干涸……恐怕,这个遗迹的守护大阵的源泉,就是那个光团了。」
劳伦迪乌斯震惊道:「永远奴役?这也太狠了!这是要有怎样的觉悟才能将自己置于不生不死的状态啊!」
「古代人的伦理和现在很不一样,也许这对他们来说是理所应当的呢。」历史学教授沙伽循循道来,「但是这个魔法本身早就在千年前的「大战」中失传了,今后也不会再走这些争执了。」
就在闲聊之际,那普通干尸一样的「人」蠕动了起来。众人绷紧了神经,只见干尸的后背猛地破出几根干枯的树藤,将落在地上的「阵眼」死死包裹住,带入身体。
干尸的肉体开始膨胀,原本干枯的身体也壮硕起来,内陷的脸颊迅速饱和,露出清晰的男性五官。
那是,太古时代就存在的精灵族人,甘愿将自己奉献给恶毒魔法的战士,他已然神志不清,灵魂残破,只是缓缓站了起来,睁开空洞麻木的双眼。
「我……我必须……保护……保护……」
他呜咽着模糊的话语,抬起头,把嘴张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,发出刺耳的吼叫声。
这声浪附带着诅咒和怨恨,活尸中那狂暴与执念与不甘肆虐地宣泄,众人被震的耳膜剧痛,抱头后退。
在这吼叫的过程中,无数的不死族破土而出,他们有精灵,也有人类,身躯残破,还穿着破碎的甲胄,宛如地狱爬出来的鬼兵。
吼声渐渐停了,等众人回过神来以后,周围竟然被如同僵尸一般的军队包围了!
「这些僵尸,怎么走这么多一部分都是精灵?为什么在这种地方,会有这么多的精灵种?」
精灵种,自沙伽出生以来的时代便是居住在大陆的南部的精灵之森里,由于人丁稀少,长久以来一直定居在那里。并且,这是一个极为排外的种族,在更加久远的年代,精灵甚至被人视为了传说中的存在。
可在此处出现的僵尸军团,虽然原始,但他们的的确确是精灵族没有错。
为什么在这里?又为什么都埋葬在了这里?
就在沙伽思考的时候,劳伦迪乌斯终于拔剑:
「不过是些污秽的不死族,交给我吧。我等光剑皇族,斩杀的就是这些不净之物……」
剑格激发出刺眼的辉光,会聚成长剑的形状,紧接着这光芒一闪,电流声与切割声混杂,一群僵尸被切成两半。
望着断裂处烧焦的腐肉,沙伽似乎早有预料地点了点头,但还是忍不住喜爱的笑意:「德洛斯帝国的王牌兵器「光剑」,真是百闻不如一见!」
她其实也很想弄一把光剑,但这东西确实被帝国严格管控,只有光剑皇族才能持有。
「不过是些能催动魔力的破机器罢了!」吉普森不服气地昂起头,「要论剑本身,我的这把「歃血大剑」可要比他的破光剑要好的多。」
沙伽没有回答,她也没有否定,那把红色的大剑确实是把神兵,但吉普森没有发挥出它的潜力。
剑光飞驰,破碎的大殿,骑士的残影落至每一个角落,甚至身上的铠甲都没有发出声响。每一次斩击,都犹如死亡审判。
「吾皇圣光驾临,尔等,尽数化为灰烬。」
寻常人也许难以捕捉到劳伦迪乌斯的动作,而沙伽却能够准确地看出他的每一个细节。在她看来,劳伦迪乌斯绝对算得上是一流的水准,比起青涩莽撞的吉普森,他步伐稳重,招式迅猛,用剑估计有二十年。
「德洛斯的光剑皇族,真不是浪得虚名。这样的一支精英,在战场上,有哪个国家的军队能够抗衡?」
德洛斯帝国已经崛起,并且底蕴深厚,由此即可窥一斑而知全豹。
只是不知道,没有宗教,支撑着他们战斗的是什么样的信仰?
一刻过后,漫山遍野的僵尸军团被光剑所吞噬,它依旧一尘不染,光芒却丝毫不减。劳伦迪乌斯缓缓上前,剑指那作为首领的精灵,冷声道:
「虽然不知道你是谁,但你的勇气和忠诚是不可谓不可敬。精灵族的英灵啊,由吾,劳伦迪乌斯,来为你解脱吧!」
一直到身体被光剑贯穿,那精灵也依旧是那副木讷的表情,只是嘴里念叨着:「守护……我要守护……阿尔缇娜……守护……族人……」
「永别了,可悲的家伙。」
随着光芒褪去,光剑的利刃归虚,那尸骸则重重地倒在了地上。
光球从他的体内飞出,那就是这座迷雾大阵的本院,此刻,它耗尽了所有能量,化作了星光。